我对城市的最初想象
小蜜枣
我认识的上海,是姥爷带给我的。
姥爷是皖北农村的一个普通老头。这个普通的农村老头,却活出了不普通的气势。
姥爷不大会种地,但是会打铁。在那个偏僻的名为陈洼的小村庄,我少年时代始终感觉到姥姥家与别家比,要优越一点。这优越的来源,大约就是姥爷会打铁。我没见过他打铁,铁匠炉火花四溅的好光景,都是听我姥姥我妈她们聊天时,想象出来的。
姥爷的兄弟,隔墙而居东院。那时和他们并不和睦。我这样的小亲戚也就看着大人眼色行事,不曾跨入东院,尽管好奇。东院的舅舅在萧县城里上班,每周骑着黑又亮的自行车回来。似乎有个阿姨也在县城上班。那时叫“吃商品粮”。我姥姥的怨气就在这里,好像本来可以去“吃商品粮”的,应该是我的二舅,大舅不在了,二舅去“吃商品粮”,才是对这个家庭的最好抚慰。
每个家族,都是一部秘史。当事人永远在跌宕起伏的漩涡里打转。而过不了多久,后人全都风轻云淡。我姥爷、姥姥和东院姥姥的去世,就是后代把酒言欢的机会,根本看不出原来结过梁子的样子。
我姥爷来淮北看我们,一般是他和我姥姥闹了很大的矛盾的时候。这是我妈我小姨总结出来的规律。据说会打铁的我姥爷,其实很清闲的。我暑假两个月在那里,几乎看不见他干什么农活。姥姥倒是要迈着小脚,扛着锄头下地。姥姥和姥爷不在一个锅里吃饭。各做各的,各吃各的。地是分开种的,家禽是分开养的。姥爷的收成,很一般。天热的时候,姥爷顶着块湿毛巾在头上,收音机开着,他在树荫下的凉床上躺着,过一会儿起身用压井凉水洗一下毛巾,重新顶上。我姥姥是看不得这种做派的。特别夸张的一次是,姥爷居然因为天热,蹲在水坑里不肯起来。姥姥几乎要骂起来了,并且是要吆喝着出去骂。我幼小的心里想,关你什么事呢,既然不喜欢他,怎么还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