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呀,为什么不放过我,我造了什么孽,让你这么折磨我,让我这么拖累大家?”听到院子里抽噎的哭喊声,我着急冲出了家门,慌乱中,只剩下一只鞋子。
我冲到瘫坐在地上的姥姥身边,泪流满面,只见她握紧拳头捶打着自己的胸,一辈子要强的她,恨自己,恨自己站不起来。
我用力抱住她瘦弱的身体,将她的头靠在我的肩膀上。用力往上拉,三十度、九十度,眼看着腿快与地面垂直,一下没站稳,又重重摔在地上,汗水夹杂着泪水,滴在地上。
这个早年刚强了一辈子的女人,有着极大的忍耐力,她浑身有使不完的劲。村里做蜜枣去枣核,腌咸菜削苤蓝皮,摘辣椒,她总是第一名。人们似乎总喜欢拿现在的日子和过去的日子比较,然后告诉下一代,现在的日子是多么的幸福。于是儿时只有自行车的我,便明白了知足的含义,起码,姥姥那时挣完工分还得步行近一个小时照看太姥姥,对我而言,简直无法想象。
一辈子不停地劳碌,过早地压完了她的腰。她用自己的精明能干将身体折成桥,然后井井有条地将一个又一个孩子渡过岸。对于七个年龄相差无几的孙子,她一个人照顾,不叫苦不叫累,她应该就不知道世界上还有苦累两个字。此时,每当一个人照看两个孩子,手忙脚乱想要发火时,我便回想起当时的场景。想当时,姥姥是如何艰难地照看我们。妈妈告诉我,当时七个小不点孩子围绕着姥姥,上个厕所都得争分夺秒,干一切事都得提前规划一番。先将一切可能存在危险的东西取开,再将两岁的三表哥交由三个四五岁的哥哥姐姐照看,然后她飞快地奔到厕所,在起身的那一刻,看到了地上爬着的比我大三个月的表姐,和远处靠墙挪着的我。
即便身处这么热闹的“幼儿园”,也不妨碍她做饭、洗衣、打扫卫生,她不仅是个指挥家,指挥着孩子完成能力之内的事;她还是个时间管理者,她不让自己有一丝一毫地放松懈怠,每一块时间都被安排的妥妥当当。
她一辈子奔波在路上,一辈子在劳碌。
好不容易到了可以休息的年纪,她又提倡分家,每天给自己做着简易的饭食,她不想让自己成为孩子们的累赘。
即便此刻,她行动已经极为不便,她依旧只允许妈妈为她准备午饭。她知道孩子们有生活,那一亩三分地里的庄稼有时丝毫离不开人。
此刻,她恨自己起不来,只能让外孙女去抱,她恨自己让别人照顾,所以她谴责上天,希望如愿以偿。
搀扶着姥姥坐到坑上后,简单寒暄,不舍地离开,告诉姥姥下周我提前请假回来。
然而不成想,一语成谶,姥姥如愿去了那个不再连累他人的地方。我俩此生缘尽,没了再见。我,静静地跪着,任眼泪肆意,我只愿一切静止,给想念留足时间。
我现在常常想起那个画面,我在想,如果时光能倒流,我会不会从那一刻起就始终陪在她身边,陪她走完最后的时光。
或许,姥姥为人善良福报太多,上天不忍心看见她太辛苦,上天让她以美的姿态存在孩子们的心里,让他们以后的生活不至于太苦。
“老人狗都嫌”是姥姥常挂在嘴边的话语,或许她静静地坐在椅子上,以安详的睡姿结束了自己的一生,完成了她的夙愿,但在精神的世界里她是最美的永生花,从未凋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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