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分什么
小蜜枣
毫不矫情地说,我是一直把自己作为城市的寄居者的。虽然我不能老往刘庄跑,但是,刘庄的细枝末节,都逃不过千里之外的我的眼睛。尤其是新一个节气降临的时候,按照杜审言的说法,最是宦游人,偏惊物候新。
就像我每年立秋前后,肠胃必是非常不安生,凉薄的树荫和闹腾的肚子,一起告诉我,秋天来了,感知实在太深刻。我和我的肠胃一样不安生,在刘庄好端端的,却在某一天跨过了淮河长江两条大河落户江南,像个游*。这以后的很多年,明明是眼前的这座城下雨,可我总觉得它落在刘庄的那片土地上,我甚至看见了雨中庄稼的影影绰绰的影子,龙河河畔芦苇似蒹葭苍苍的样子。这种认知偏差,我是清楚的,可也是纠正不过来的。最主要的,我也不想纠正。
今天我妈打电话回去,叮嘱我爸,秋分了,该种蒜了。我爸说,可不,该种了,搁以往,地都耙匀了,就预备着耩麦了。他们在电话里再次说起了淮北平原的节气农事。我太记得这样的景象了。秋收得差不多了,除了晚点的红芋。芫荽、菠菜已经种下了,大蒜也该种下了。土里,有种子窸窸窣窣发芽的声音。
是什么使我如此迷恋刘庄和刘庄的节气呢?这的确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楚的。这个问题的答案恐怕要到生命的密码中去寻找了。譬如龙河,在我离开前的二十年里,我都是浸泡其中的,秋去春来,哪一个早晨,我不在河边读书?露水的晶莹,霜花的洁白,我都看见了。我一遍又一遍地看见这方水土滋养的庄稼草木的枯荣,咀嚼欢乐也咀嚼痛苦,所以,我有资格说,我与这方土地建立起了深厚的感情。我曾经在一个冬日的*昏回到刘庄,同样是冬天的炊烟,可故乡的炊烟就是比他乡的温暖了许多。
平心而论,对刘庄的那一方水土,我亦是不薄的,起码我已经把最干净的感情和文字都给了它,甚至还偷偷地妄想打算把自己的身后也交给它。就像今夜,我翻之前的书,书里夹着一页纸,纸上写着几行诗
静夜思
静夜是一本没有文字的书
黑色涂满空白
眼睛是多余的
只需凭着想象阅读
今生与前世
一条路又一条路
拐弯的地方
残留的气息扑面而来
——秋分时节
早已记不得与诗歌有关的是何景何事,时光似乎了然无痕,只有脆*纸页上的几行文字,告诉我,曾经,有一个秋分,我走过。
秋分,是的,秋分,像个村姑的名字,朴素、爽利。立秋、处暑、白露、秋分、寒露、霜降,适合做名字的,白露算一个,秋分算一个。白露,有微微的目下无尘式的傲慢,秋分就亲民些。虽然一字排开,这几个节气像坐滑梯似的,手势一个比一个凉,表情一个比一个冷漠、生硬,但秋分,以一个村姑的朴素和爽利,给了我们一个明白的交待,因为明白,所以爽利。秋分,既是秋季九十天的中分点,又是四季寒暑划分的节点。日夜均分的秋分一过,昼渐短,夜渐长,我们不得不跟着它一步步地往岁月深处走,哪怕你想后退半步也是根本不可能的。走着走着,一场铺天盖地的白霜便突然降临了;走着走着,一场铺天盖地的繁花便突然盛开了。
虽然,这世上其实没有什么事情是突然的。秋分是没有特别的威严,但是霜降的威严,却是由立秋、处暑、白露、秋分一点一点铺垫起来的。秋分一过,该冷的时候就会冷,该热的时候就会热。该立的就立,该废的就废。冷与热,立与废,都让我心服口服。
前几天还轰隆隆的雷,秋分后不会再响了;作为一个经常匍匐在大地上的人,我也难得看到许多的虫子了,习性蛰居的小虫耐不住秋风的寒意,开始藏入洞穴之中,并用细土将洞口封闭,以防寒气侵入,它们要一觉睡到来年惊蛰,听到雷声之后,才会睡眼惺忪地从洞穴里爬出来……
秋分,分了阴阳相半,分了昼夜长短,跟着它走进客游岁月的深处,我也学衡阳雁,秋分时节俱渡河。
年9月23日星期日0:15今日秋分
我爱蜜枣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