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五散记
小蜜枣
记不得我几岁了,和老祖母一起回她的娘家。一般是这样几个日子,清明节、七月十五、十月初一的前后几天。
老祖母拎着几刀*表纸。我并不能比她走得快,有时候还会落后于她。因为她不是小脚老太婆,她有一双有力的大脚,39码。她会说我:“你年幼小孩,还不如我七老八十的老妈子了,步辇这几里路,还不够我年幼一葛宁眼(淮北方言,一闭眼的意思)的工夫走得远了。”一则记得她的年幼威武,一则记得一个美丽的词汇“步辇”,以步为辇,颇有古韵。多年后,遭遇“王子皇孙,辞楼下殿,辇来于秦”,我想的不是朝代更迭之叹,也不是亡国破家之悲,满脑子联想的都是我和老祖母走在大平原的剪影。
从刘庄出发,往西南走三里路,翻过铁道,下坡,过一个沟,再往东南走半里,一片庄稼地。三三两两的土坟,都是在庄稼从里。如果是清明,麦花香了,麦地里的草开着紫色、白色、玫红色的小花。如果是七月十五,秋庄稼有的收了,有的还留恋着阳光和大地,我迷恋的是香泡泡,一种裹着灯笼纸一样的野果。如果是十月初一,休整过的大地里,重新耩上了麦子,种子尚在做梦,千里平畴,可见远处村庄一二。
老祖母照例是走到她侄子家的地,到了几座连着的坟茔,点纸,边点边说:“俺娘、俺大,来拿钱。”有风不好点,她就多念叨几遍,就点着了。不一会儿,纸灰像蝴蝶一样飞走了,老祖母也哭几声:“我的可怜的娘啊,我的可怜的大。”我想她这一直风风火火的老太,原来也是这么脆弱。正当我准备进一步被感染的时候,老祖母已经在拍衣服上的土和草,准备起身了。她的脸上,也许有依稀的泪痕,被风一吹就干了。
我和她一起,要到一个叫郑岗子的村庄去,去她的侄子家吃顿便饭,风俗里说,回娘家烧纸一定要吃了饭才能走,不吱声就回,对娘家不好。吃了什么,我不记得了,应该不丰盛吧,不然我应该会记得。
一年一年,我陪着祖母烧了多少年纸,我也记不太清了。反正,那个烧纸的老祖母也走了很多年了,先前我大姑给她烧纸,现在我大姑也没了,我表姐继续给我大姑烧纸,所谓人事代谢,大约也就是这样的吧。
年8月25日星期六中元节晚室外有风雨
我爱蜜枣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