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蜜枣粽子
到宁波的第十天,兵荒马乱地奔忙,在各种公交车中交织穿行着,等车,随着车子摇晃停止,急急忙忙冲往下一个公交站.
所以回到家的时候总是没法做什么生产性的工作,告诉自己该爬起来做事情啦,但是一回到住处真的就只剩下冲澡吃饭,躺着看无意义信息的精力了.
形成了买蜜枣粽子的习惯.
第一次买粽子那天早晨睡到十点钟,意兴阑珊地穿着拖鞋去买早午餐
对面几家早餐店在这个时间段已经没什么人光顾,卖酱香饼的玻璃橱窗后的老板娘围着围裙扇着风,和旁边店铺的人攀谈着.最右手边的小吃店头顶上贴了红色的横幅,热热闹闹挤着糯米饭,小笼包,小馄饨等等白色汉字,汉字下面是朴素的竹制蒸笼,有的盖着盖子,有着陈列着小笼包,旁边电饭锅里一锅棕褐色的汁水,挨挨挤挤冒出来很多*褐色的茶叶蛋,带着碎碎好看的裂纹.
我挑了一家看起来整齐的连锁店,就类似芭比馒头那种前面有个干净的白色台子,本来在各色包子中犹豫徘徊的,我后面来了个大叔,说要酸豆角和香菇菜包,巨大的蒸笼被老板一手掀开,露出包子一家懒洋洋在里头挺着白肚皮.我大近视眼,一眼瞅到里面的绿色三角,接着嘴就问,粽子呢?有什么味道的
“粽子啊,肉的,蛋*肉的,蜜枣”,我开始犹豫,眼睛左右瞅着,老板看我犹豫就推荐说:”蛋*肉吧,挺好的”
’不要,’我心里这么琢磨着’蛋*肉的估计最贵,他就是想多卖我一块钱’
”我要一个蜜枣的”
老板答应着,给我捏出一个深绿色的小三角,手指翻飞之间粽叶子就尽数剥除,左边抄起一个塑料袋往最后一片粽叶中间一拢,右手麻利地提起小提手便递给我,”好了!”——里面躺着一只小雪团,冒着热气.
挺好,还给剥皮.动作真是利索,处理这么烫手的东西我还不太熟悉,每每都要被弄得呲牙咧嘴手指上下飞舞像朗朗弹钢琴一样表情狰狞.
蜜枣粽子白生生暖融融地倒在袋子的包裹之下,粉面含羞,有很浅淡的糯米香味和红豆的清爽味道,米粒紧凑地团抱着,彼此不分你我,咬一口下去,糯糯黏黏瓷实地在牙齿舌尖旅行,米的部分完全不甜,吃起来清爽好味,十分治愈.
自那以后我就常常去买蜜枣粽子,也不是每次都是我心中的完美粽子,有时候粽子米粒胀大,松散分开,有时候白米部分会带有甜味,有时候粽子变了颜色,可能被红枣水沾染过,递过来吓了我一跳,一脸都是肉粽的酱油色.因为糯米结实,从早餐店到公交站基本上啃不完一个,我会慢条斯理地把它裹好放到包里,在公司想起来的时候就掏出来啃啃.
02
晕车
论
公交车,印象我是不好的
追溯一下因公交车而晕车的历史,一桩桩一件件都泣血来书才能抚慰我破碎的心灵.
一说晕车,翻江倒海真不足以描述,那不是一种狂暴的袭击,而是恶心和身体无法控制的微弱扭曲感,一上车,那种带着胶皮汽油和机器零件的臭味立刻精准地被鼻子眼睛和全身的每个毛孔抓紧体内,然后舌根欲呕地打一个嗝,浑身开始颤抖,想吐!
随之而来的正式晕车,全要从咬着牙到松开牙继续咬着牙,用一个地方的痛感恢复一点知觉.
你坐进去的哪是车子!是刑具啊.
内脏,脑仁好像被一个一直嗡嗡震动的东西按着,平衡开始无法掌控了,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世界偏离了他应该有的样子一公分之远,喉咙口的肌肉一直咕噜咕噜地摇晃,强烈的眩晕和恶心感受一波一波从上到下开始抽打你,肚子抽搐,脑子抽搐,晃啊晃啊,世界晃啊晃啊,内脏晃啊晃啊,有人捏着你脑袋晃啊晃啊,我一般使劲攥着拳头或者是捏着前面的车座,试图抵抗这种物理攻击.
但是我做不到,
这两年好多了,转折点可能就是坐车坐得多了吧
很多时候没得选择,硬着头皮上公交车,然后眩晕,吐,哭着回家
再硬着头皮上公交车,被人捏好了内脏使劲摇晃,再哭着回家.
晕,哭着回家
哭着回家,继续坐车,
……
反复多次,我现在也不敢说本领多么高强.但是比起以前也好的多了.
不会再像以前那样:
离家还有十公里的时候声嘶力竭地哭着求舅舅放我下车,我宁愿走回家走两三个小时也不要再坐车了(当然后来我还是一边呕着清水和胆汁一边坐完了最后的十公里)
或者因为颠簸和急停,而一下车就食物全都涌到食道入口张牙舞爪,
或者说头晕目眩泛着恶心在路边很久动弹不了
或者跟九岁那次一样,坐了三天两夜的火车,粒米未进,一直跑到火车狭小,带着铁锈和车子水渍的味道的那厕所里大声大声呕着,厕所有人的时候,就只好去水槽那里趴着,像晒干了的一根海带,僵硬轻盈地在空间里存活.
有些时候就是有很多你完全不擅长的事情,做起来很痛苦的事情,同时也是不得不去做的事情.
做完了你还是不喜欢,还是很痛苦,但是逐渐会变得坚强的,你会能克服的,
就好像我坐公交车,现在可以抓着吊环面无表情忍着淡淡的恶心随着车厢猎猎风中摇晃.
以前看过一个爱情故事,大意如下:
一个女孩最讨厌吃羊肉,受不了膻味.每次吃了都会呕吐不止,小时候妈妈把肉剁碎了加了青菜包进饺子里面骗她说是牛肉馅的,但是还是被她隔着一层饺子皮闻了出来.
后来她恋爱,爱上一个爱吃羊肉爱喝羊汤的男孩子.她就开始苦练,买回很多羊肉在家里做,自己吃,呕吐到浑身抽搐好多好多次后终于能够抵抗那种感受,陪着他一起烤羊肉,炖羊肉,用羊汤煮面条,后来男孩提分手,说受不了她身上手上永远飘着淡淡的膻味.
再后来新的男孩子追她,她带他去吃羊肉泡,男孩子以为她爱吃羊肉,请她回家,给她下厨,做了很多羊肉的菜,她看见他吃的时候眉头轻轻一皱,她便说,其实我一直不爱吃羊肉.男孩呆住”天哪,我也是”他喃喃”为了你,我练了好久”
以上就是稍微有点矫情的故事大意,虽然说感情中需要彼此磨合与妥协,但是这种程度的不喜欢还是向对方说出来比较好,一味顺从做小伏低很不好,强行改变自己对方也不一定会喜欢,而自己却一定会伤痕累累仿佛截肢.
但我第一次看这个故事时候还小,心里很受震动.默默感动悲伤了很久很久,当时自言自语,我大概就是这样一个悲伤的角色,这种自我定位也不知不觉影响了我之后很多处事风格,总是被动,总是以自己的揣度猜测他人的意愿,总是做一些奇怪的付出并且要求对方完全理解,全部看见.
现在想来又是何必.
我们总会一天一天长大的.
从很小很细节的地方,变成一只厉害的晕车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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