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Uhjnbcbe - 2024/6/28 21:34:00
□王爱竹出伏以后,暑气渐消,人们渐渐地从蒸笼般的热浪里逃了出来,这时的集市上,也随着凉爽的秋风阵阵吹拂,更加热闹起来。因为除了平素那些卖菜蔬、粮油、日用品的,又挤进来一些卖鲜果的。你看吧!个头肥实的红苹果、嘴唇抹红的秋蜜桃,疙里疙瘩的青鸭梨,连呲牙列嘴的酸石榴也等不及了,都早早地赶来凑热闹;倒是山楂、栗子,核桃、柿子这些南山的“朋友”沉得住气,它们在不慌不忙地静候深秋的到来。在这些琳琅满目的时鲜果蔬中,我最喜欢、最感亲切的要数红红的枣儿了,那盛枣的荆条篮子里藏着我绵绵的乡情呢!我们老家的名优特产,不仅有享誉遐迩的“龙山小米”,还盛产“个大肉多”的优质红枣,只不过这是六七十年前的情景了。那时候的老家,村村落落,绕着庄子都是一片一片的枣树林;庄里的街旁、院内也是枣树的天下。到了小麦黄熟时节,那些像小米粒攒成的朵朵小黄花,自觉不怎么美丽,便都羞怯地藏在绿叶缝里,使劲地口吐芬芳,于是空气里就弥漫着浓浓的、甜甜的枣花香,特别是早上,积攒了一夜的花香,伴着清凉的晨风直往人鼻子里灌,如果不小心来个深呼吸,准会把你“噎杀”。到了八月中秋,密密的绿叶缝里,缀满了圆圆的“红玛瑙”,过不几天,“红玛瑙”们就都滚到秫秸箔上去挤油油,晒太阳,这时的秫秸箔便成了一方方的红地毯,铺在家家户户的当院里、房顶上、大大小小的场院里……我们那儿几乎家家都有枣树,但我家在胡同深处,有几棵枣树都不成器,每年结不了几个枣,但五里之外我姥姥家,却在庄外有一大片枣树林,“七月十五红腚,八月十五打净”,每年到这时候,我就到姥姥家帮着打枣,晒枣,跟着妗子(舅母)切枣片,做“枣麸”……这些活,一开始新鲜好玩,可时间一长,却是很累人。钻在密密的枣林里,打完一棵又一棵,提了一篮又一篮,装了一袋又一袋,晒了一箔又一箔……等枣儿都上了箔,还要不时地去翻动,不然就会出现“浆疤瘌”(霉烂的);一看天色不好,就得赶紧装袋子往屋里扛,要知道,那可不是一星半点儿,堆起来那是一座红通通的“火焰山”。不过好吃好玩的时候多,刚下树的鲜枣,专挑那些没疤没麻的,吃起来嘣脆稀甜;鲜枣和嫩棒子(玉米)煮一锅,凉一夜早晨起来吃,任挑任选,到口的都是散发着青草绿叶的风露清香。当然,最难忘的还是那些用红枣制作的当地名吃,其中“熏枣”最出名,它不同于用蔗糖腌渍的北京名吃“果脯”,也不像有些地方用蜂蜜制作的“蜜枣”,它什么辅料也不加,据我妗子说:把鲜枣铺摊在秫秸箔上,密封起来,在箔下点火熏蒸,等到了一定的火候打开,那些通红的鲜枣,就都变成了黑黢黢、皱巴巴的“熏枣”,你别看它模样不咋滴,可那味道却是天然的清爽和甘甜,是甜腻的“果脯”“蜜枣”之外的另一种风味。据说它远销南洋,深受南方人的喜欢。每年打枣时,唐王镇一带制作“熏枣”的商人,都会来姥姥家收购鲜枣。再一种美食叫“枣麸”,它也是一味中药,有健脾养血的功效,不过在姥姥家,却作为美食来享用。做法是鲜枣切片、去核,放进大簸箩里,按一定比例掺进些麸子(小麦磨面粉时筛下来的残渣),搅拌晾干即成。它一般不单独食用,很像酱醋等作料一样,能起到提升食品质量和味道的作用。我们本地以小米为主食,如果把“枣麸”掺进米面或以米面为主的混合面里,蒸出来的窝窝头、大饼子,可口度不知增加了几倍,又暄和又香甜,其特殊的风味远不是白面馒头,甚至各样糕点所能比拟的。大枣和小米一样,都是原产我国的古老植物优质品种,据考古发掘报道,通过枣核化石炭14探明,早在多年前就有枣树了,在《诗经》《礼记》《战国策》……诸多典籍中都有记载;大枣有很高的药用价值,其功效在《神农本草经》及历代药籍中均有详尽的例证阐释;大枣更是滋补佳品,有天然“维生素”的美誉,民谚有“日食仨枣,长生不老”之语;在古籍《韩非子》中,还有荒年饥月“以枣栗疗饥救民”的记载,视红枣为“铁杆庄稼”,“木本粮食”;在我的老家,大红枣是一种吉祥物,是喜庆的的象征,每有姑娘出嫁,在嫁妆的被褥里,奁匣里,那些闹房的人往往能找到一些花生,栗子和红枣,那是娘家人的祝福:谐音着“早立子”(枣栗子),“花着生”(即有男有女的花花着生);每到妇女坐月子,红枣小米粥那是养月子的必备;每到年节,招待亲朋的桌上,各家都会摆出一盘老烧酒焖的“醉枣”……只是可惜了,如今老家的村村落落,再不见成片成片的枣树林了,绕着庄子的全是些挺拔漂亮的速生大白杨,因为现在不是物资短缺时代了,据一位老乡讲:如今杨木多得没处放,不值钱,都堆在那儿卖不出去。岁月沧桑,世事循环,多么希望故乡的大红枣也像“龙山小米”一样,能大力开发,“梅开二度”啊!